流光容易把人拋,紅了櫻桃,綠了芭蕉。
2014年初,我在寶鋼集團中央研究院工作時。我以技術業務專家的身份向公司領導建議:關注一下與智能制造、工業4.0相關的技術問題。那時我其實并沒有意識到,數字化技術的發展,將會把人類社會的發展帶入一個嶄新的時代。人的一生也就幾十年,和人類幾千年的文明史相比,只是短短的瞬間。湊巧的是,我們恰恰生活在這一瞬間。
茍日新,日日新,又日新。
社會和技術的發展速度其實很快。過去經常有人遺憾地說:僅僅猶豫了幾年,就再也買不起市里的房子了。改革開放至今,也僅僅是短短的40多年。如果往前追溯40年,中國人民正處于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中;再往前追溯40年,中國還處在大清王朝的統治之下。孔子、蘇格拉底等偉大的思想家的誕生,其實也不過是幾十代人的時間。
對于中國人來說,引發巨變的不僅是數字化技術,還有更重要的原因:改革開放40年,經濟社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。我們從農業國變成了工業國,從供給不足到供給過剩,從勞動力嚴重過剩走到短缺。中國的發展模式,也將從依靠資源投入到依靠創新。中國的企業和企業家,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。中國的先進企業,已經和世界先進企業形成了競爭關系,從技術跟隨模仿轉向了創新引領。與此同時,國際環境也發生了深刻的變化。我們的后發優勢已經消失殆盡,必須越來越多地依靠自己的力量驅動技術的進步。這時,后發劣勢反而更加明顯。
故治國無法則亂,守法而弗變則悖,悖亂不可以持國。世易時移,變法宜矣。譬之若良醫,病萬變,藥亦萬變。病變而藥不變,向之壽民,今為殤子矣。故凡舉事必循法以動,變法者因時而化。
在中國社會的發展歷史上,今天也是個偉大的拐點。在這個拐點的前后,企業的外部環境會將會發生很多變化,過去的經驗和優勢正在迅速消失,未來卻充滿不確定性。企業對未來充滿期待、也充滿困惑。企業希望有人告訴他們:未來的路子應該如何走下去。
在這個時候,專家學者們站到舞臺的中央,他們告訴企業如何應用數字化技術、如何應對未來的挑戰。但有經驗的企業工程師卻常常發現:這些專家的地位很高,但卻缺乏現代工業和企業經營的常識。迷信他們的說法,可能會讓企業加速破產。
有一年發生了嚴重的饑荒,百姓沒有糧食吃、瀕臨餓死。晉惠帝聽完以后,感到奇怪:老百姓沒有糧食吃,為什么不吃肉粥呢?
從“技術層面”看,晉惠帝觀點是正確的,因為肉粥比糧食更有營養。但從現實層面看,晉惠帝的觀點卻是錯誤的:沒有糧食的人,怎么會有肉粥呢?可以說:晉惠帝的方法背離常識。所謂的常識,往往是那些必須遵守的規則;如果方法背離了常識,看似合理的做法其實就是錯誤的。
用今天的語言來說,晉惠帝錯誤在于“不具備經濟性”。許多學院派的專家講數字化轉型,其實也犯了同樣的常識性錯誤。犯這種錯誤的原因,是他們看不到技術應用過程中的困難、看不到價值創造中的麻煩。于是,他們以為:只要原理清楚了,直接用就可以了.....
有人問財主的兒子:做飯用的米是從哪里來的?兒子答道:米是我家米缸里取來的。財主聽到后大怒:你真沒有見識!米是我讓農民裝到米缸里來的!
專家眼中的技術應用,就像從米缸里取米那么簡單。他們看不到企業在應用新技術時面對的各種困難,就像財主父子看不到農夫播種、插秧、澆水、除草、收割、打場的過程,也不能體會“鋤禾日當午、汗滴禾下土”的辛苦。
芒格先生說:常識很重要,但認識常識并不容易。我國許多工科的教授專家,對現代工業的理解也不深刻。追根溯源不難發現:這些教授的老師、老師的老師,其實對現代工業的接觸也很少。但對現代工業的解釋權、話語權,卻往往掌握在對現代工業理解不深的人的手里。這種現象,其實也不符合常識。
在數字化轉型的浪潮中,我們看到了很多成功的案例。在筆者看來,這些成功的技術,都是符合常識的:符合社會發展的常識、經濟發展的常識、工業技術發展的常識。數字化技術的發展,為社會、工業帶來了很多的變化,但這些常識仍然是不變的。
在拐點到來的時刻,我們需要認識常識、尊重常識,才能讓我們的行動符合科技發展的規律、順應社會和技術發展的潮流。
作者:郭朝暉(工學博士,教授級高工。企業研發一線工作20年;優也科技信息公司首席科學家;東北大學、上海交大等多所院校兼職教授。國內知名智庫、走向智能研究院的發起人之一。原寶鋼研究院首席研究員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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